汉代皇帝用玉杯装什么和田白玉为何会有蓝绿

因为玉太过珍稀，所以，从有聚落、政权以来，只有金字塔顶层的贵族阶级才可以使用，甚至，他们使用玉的时候，估计也要一手捧着玉，一手指着天说：“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表示——”也就是上天的旨意——最重要的话在后头呢：“赐给我权力，执行上天的意志。”

因此，从石器时代以来，玉的形制，也就是样式，从象征工具的玉刀、玉斧，到祭祀用的玉圭、玉璧，到玉钺，配戴用的玉璜、玉环、玉珮、玉串饰和玉耳饰玦等，这些都离不开阶层与权力。

在“玉之灵”这个阶段，先民相信美玉拥有通天的能量，能上达天听，沟通天地。随着时光迢迢而过，“人”的意志越是抬头，玉也就渐次走入人间。

在这个过渡阶段，人们开始赋予玉以“德行”，有德者配之。在《礼记聘义》一章中，子贡问老师孔子：“敢问君子贵玉而贱玟者何也？为玉之寡而玟之多与？”子贡说：为什么君子珍惜宝贝玉，而不看重玟呢？

您看，玟这个字，从玉字边，我们便能知道它一定也是美石一类。《说文解字》说玟，瑰也，意思就是玟的纹路很美，但是，石纹之美，毕竟不是我们心中温润如羊脂的和阗美玉。

就像孔子的回答，的确能代表我们的心声了。孔子说：“非为玟之多故贱之也、玉之寡故贵之也。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：温润而泽，仁也；缜密以栗，知也；廉而不刿，义也；垂之如队，礼也；叩之其声清越以长，其终诎然，乐也；瑕不掩瑜、瑜不掩瑕，忠也；孚尹旁达，信也；气如白虹，天也；精神见于山川，地也；圭璋特达，德也。天下莫不贵者，道也。”

您千万不要被孔老夫子这一大段叨叨絮念给吓到了，简而言之，孔子这段话，便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玉的德行：仁也、知也、义也、礼也、乐也、忠也、信也、天也、地也、德也、道也。

孔子果然是老牌的教育家，比起东汉许慎所说的“玉有五德”：仁、义、智、勇、洁，还要多出许多美德。当然，如今的我们或许早就没有这些讲究了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，两岸作家往来密切的时期，钟阿城老师应侯孝贤导演邀请，在台北有几场演讲，我得了难得机缘，却问了阿城老师一个蠢问题。我问：“您相信玉有灵性吗？”

我本来希望能听到小说家讲些灵幻故事，结果阿城老师说：“玉就是石头，石头就是石头啊！”

多年以来，每当想起这段经历，我自己常常莫名笑起来，心里想：我真是上古之人啊。不过，好在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。显然，汉代的君王也相信玉有神奇的灵性，今天我们就一起来看看汉代玉高足杯。

看着图片里的玉杯，请您先猜猜，它是用来装什么的呢？让我先卖个关子。

说到玉杯，考古所见、实物最美的应属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漆器耳杯、何家村窖藏的犀首玛瑙杯，而最让我们印象深刻、朗朗上口的应该会是大唐的“葡萄美酒夜光杯”吧。

我们汉代这只呢，高12.3公分，口径不到5公分的这只杯子，有小喇叭口、高直筒身、圈足；莹润而白中带青质地上，由上而下，可以看到五条带状的图案，浅浮雕出勾连云纹、羽状纹。作为现代人，我们甚至可以在第二条带状图案层上，看到满满的爱心和幸运草的形状。

这只玉杯最特别的就是它的把手，就像小写的英文字a，尾端翘起的小翅膀，真的会叫人联想到“飞觞”二字。以形式来看，这是一只杯子无疑，如果用体积换算，约莫是60C.C.的容量，它到底是装什么的呢？

我们还是可以在史籍中找到答案。《史记·武帝本纪》中说：汉元鼎二年，也就是公元前一百一十五年，武帝“建柏梁台，上置承露盘，铜盘玉杯，以承云表之露，以露和玉屑以服之，以求仙道。”

在这段记录里，我们可以看到，玉杯出现了，而且不只是玉杯，汉武帝企盼成仙，还取露水和玉屑粉末服用。服用玉屑粉末，当然是相信玉是山川日月精气所聚，二来，露水更有效仿夏蝉饮露的意思，能使人羽化登仙。又因为露水是无根之水，所以收集它的杯子的体积不需要太大。

您看，我们总说：一件文物，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，这只玉杯不正是在告诉我们，时间从“玉之灵”的神灵时代，走到了“玉之德”的人的时代，且又将汉代的神仙思想，印刻在身上，传递给我们。

姜松先生有一篇论文，写的是《汉代列仙图考》，在这篇论文中，他将存在于汉墓壁画里的题材、图画搜罗并研究，他说：“汉墓画像中保存着现知最早、最可靠的汉代列仙图谱型态。汉画所见不同时代历史（传说）人物共事一堂的‘不合理’情景，以及大量超出世俗经验的奇观异景，……。”

如果我们把环绕在这只西汉高族玉杯上的祥云、羽纹和含义不明的的爱心纹饰，幻化为当时的神仙形象，就能体会到姜松老师所说的“奇观异景”，它们像走T台一样，衣带飘飘飞飏而出，那应该是伏羲、女娲、东王公、西王母、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、风伯、雨神、四方神兽、山灵海神、仙童、甚至是翅翼扬起的羽人哪。

这是不是比起想要长生不老的秦始皇帝想拥有的权力世界，更加叫人“神”往？谁不想腾云驾雾，和神仙共舞呢？难怪汉武帝要持玉杯、饮玉露了。

除了杯子上的图案特殊，台北故宫所藏的这只清雅秀丽的西汉玉杯，还有一些特别之处，值得我们捧起它细细观看：

刚才我们说到，它的质地白中带青，这是典型和阗玉的颜色，白中略显青色，最为常见，这么一说，您就知道，如凝脂一般的的羊脂白玉有多难得了。

然而，不论是青白色，还是羊脂色，和阗玉的结构与刚毅高冰调性的缅甸玉绝不相同，它的质地更致密，用古人的眼睛看来，是凝冻无暇的油脂，用我们文青的用词来说，便是霭霭内含光了。

难怪古人无不将君子类比于玉，要温润、扣之清扬，这说的当然就是和田玉、而不是缅甸玉了。我自己则还喜欢和阗白玉的另一种生命景观，同时也是时间留下的生命印记，那是沁凉如水的“沁”字。

这个字怎么理解呢？和阗白玉虽然被称为“软玉”，但其实它与硬玉翡翠的硬度差别，不过是6.5和7，它们都是坚硬无比的，一般刀刃很难撼动丝毫。然而，若长时间置于水、土壤或其他物质中，周围的矿物质便会进入玉里，改变玉的颜色。因此，这个“沁”字在玉身上的作用，其实是个动词。

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西汉高足杯，在杯口边缘、执柄翅羽和高足的下缘都因为接触过铜绣而呈现橄榄绿色，口缘处更有一抹微微的蓝。

亲爱的朋友，没有一块玉，或一件玉器可以决定或预知百年、千年之后，命运给它的沁色为何，它们更无法选择自己落下的位置。但是，每一件现今安坐在玻璃展柜中的玉器，都用它读一无二的姿态，在述说它自己的故事啊。

再看看这只玉杯，您是不是也能感受到汉代的仙乐飘飘呢？